次日，苏微雨便带上柳如烟、露珠，以及两名嬷嬷和护卫，乘坐马车前往京城最繁华的商贸街区。

    她们首先来到了京中口碑最盛、达官显贵女眷常光顾的“云裳阁”。这间成衣铺子门面气派，上下三层，出入皆是衣着体面的仆妇小姐。苏微雨此行目的明确，既要为自己选购宫宴衣裙，也要趁机观摩这顶尖铺子的经营模式和衣物款式。

    掌柜是一位四十余岁、笑容得体、眼神精明的妇人，见苏微雨一行气度不凡，连忙亲自迎入雅间伺候。柳如烟一路沉默观察，进入雅间后，目光便沉静地扫过侍女捧出的几套华美衣裙样本。

    苏微雨对掌柜道明了需要参与宫宴，衣裙需端庄大气，合乎三品淑人及将军夫人身份，但又不能过于奢靡抢眼。掌柜心中了然，立刻命人取来几套不同风格的新制衣裙请她过目。

    一套是正红遍地金绣牡丹的宫装，华丽无匹；一套是湖蓝色绣银线云纹的广袖长裙，清雅贵气；还有一套是沉香色织金缎的礼服，沉稳雍容。料子皆是上乘，做工精细。

    苏微雨一时有些难以抉择，看向柳如烟。柳如烟会意，上前一步，仔细检视了几套衣裙的针脚、刺绣和整体版型，又轻声询问了苏微雨对颜色和款式的偏好。

    她沉吟片刻，对掌柜道：“正红色虽合庆典，但过于张扬，且与夫人平日气质略有不符。沉香色沉稳，但于宫宴略显沉闷。这套湖蓝色银线云纹的，颜色清贵不俗，银线点缀恰到好处，不显山露水却自有光华。只是腰间束带的设计略显板正，若能稍作调整，更显灵动，与夫人身段也更为契合。”

    她又指了另一套月白色绣淡紫兰草纹的常服样式：“这绣工和配色极雅，夫人平日亦可穿用。不若将这套湖蓝宫装的衣襟、袖口处，参考此套兰草纹的绣法，点缀些许同色系但更精巧的缠枝纹，既能呼应，又添细节。”

    掌柜听得眼睛发亮，连连点头：“这位姑娘眼光独到！如此改动，确实更妙！夫人若有意，我们最好的绣娘三日内便可改好，绝误不了宫宴。”

    苏微雨见柳如烟说得在理，且改动后确实更合心意，便定下了这套湖蓝色衣裙，又顺带订了两套柳如烟推荐、适合日常见客的常服。定了衣裙，她们又转道去了京城老字号“宝庆楼”挑选搭配的首饰。

    国公夫人给的首饰虽好，但苏微雨还是想看看时新的样式。宝庆楼的掌柜见是贵客，捧出了好几套头面。柳如烟仔细看过，最终建议舍弃那些过于繁复累赘的款式，择了一套点翠嵌南珠的华盛和一对同系的耳坠，又另选了一支造型别致、可用作点缀的赤金累丝镶蓝宝步摇。

    “夫人容貌清丽，气质温婉，不需堆砌过多珠宝。点翠南珠清贵含蓄，与湖蓝衣裙相得益彰。这支步摇造型灵动，可在发髻一侧稍作点缀，增添生气即可。”柳如烟的建议再次得到宝庆楼掌柜的赞同。

    采买完毕，时辰尚早。苏微雨并未急着回府，而是与柳如烟在街边寻了一处清静的茶楼雅座坐下，临窗的位置正好能望见对面“云裳阁”和邻近几家生意兴隆的铺子。

    露珠带着下人在稍远处候着。苏微雨抿了一口茶，看向窗外，对柳如烟道：“如烟，今日看这‘云裳阁’，果然名不虚传，货物精美，侍应周到。但你可发现，它虽好，却也有不足之处？”

    柳如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缓缓道：“货物确实精美，但品类似乎更偏向传统制式与华丽风格。雅间虽设，但仍是客人挑选、掌柜推荐的模式。夫人想做的成衣铺和绸缎庄，与它既有相似，更应有不同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苏微雨点头，眼中闪烁着规划的光芒，“‘云裳阁’胜在名声和货品，但我们的铺子，我想更注重‘因人而异’和‘体验’。就像你今日为我搭配挑选，不仅仅是选一件衣服、一套头面，而是根据我的身份、场合、气质，甚至身形细节，给出最合适的建议。”

    她用手指轻轻蘸了茶水，在光洁的桌面上勾勒起来：“我想象中的成衣铺，不止有做好的精美成衣，更应有精通剪裁、了解时新式样的老师傅坐镇，能根据客人的要求甚至身形缺陷，进行修改或定制。而绸缎庄那边，二楼的单间至关重要。里面不要堆满料子，而要布置得像个小巧的客室，有舒适的座椅，良好的光线，甚至备有清茶点心。负责接待的人，要像你一样，能一眼看出客人的偏好，能根据他们的需求，从料子、颜色、到可能的款式，给出专业又贴心的建议，甚至能画出简单的图样。”

    柳如烟认真听着，目光落在苏微雨蘸水画出的无形蓝图上，清冷的眸子里也渐渐燃起思索与认同的光芒。“夫人的想法，确实更细致，也更……打动人心。只是，对掌柜和伙计的要求极高。不仅要懂货，更要懂人，有耐心，有见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非你莫属。”苏微雨看着她，微笑道，“你今日在‘云裳阁’和‘宝庆楼’的表现，已证明了你的眼光和能力。至于伙计，我们可以慢慢挑选、培养。一开始，或许我们可以从小处做起，先抓住一两个有潜力的客人，用最精心、最与众不同的服务打动他们，口碑自然就传开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就着清茶，对着窗外繁华的街景，又将铺面的布局、人员的分工、可能遇到的困难细细讨论了一番。柳如烟虽话不多，但每每发言，皆能切中要害，提出务实的建议。苏微雨越听越觉得，自己这个决定无比正确。

    日头渐西，主仆几人方打道回府。马车里，苏微雨靠着车壁，虽有些疲惫，但心中充满了踏实与期待。宫宴的衣饰已备，新铺子的蓝图在柳如烟的参与下也越发清晰。